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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福晉14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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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福晉145

又到了京城一年一度飄雪的季節。

安清讓人泡上一壺熱茶, 在游廊前悠哉悠哉地觀著雪景。

茶壺中泡的是她之前夏季那會特地做的蜜桃烏龍茶,茶爐裏的炭火燒的很足,茶壺裏的水咕嚕嚕冒著泡, 沒過多久, 烏龍茶香和桃子清甜的香氣便慢慢縈繞在鼻尖。

“這麽多年過去了, 福晉您還是一如既往地這麽愛看雪啊。”小喜子在一旁感慨道。

安清笑了笑,隨手又倒了一杯茶,輕輕地抿了一小口, 口齒留香。

誰說不能呢,這麽些年,好像已然成習慣了,以前在宮裏時是滿宮跑著觀賞那紫禁城的獨有的雪景,後來搬出來後, 她則更傾向於像如今這般, 廊前喝茶觀雪。

變的是形式, 但不變的是她喜歡雪天的心。

“這天兒真的是, 怎麽又下雪了啊,我還想著今個去城郊馬場騎馬呢。”雅利奇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, 一臉不太高興的樣子。

相比於安清而言, 雅利奇顯然很不喜歡下雪天, 但準確來說,她也不是不喜歡雪吧,只是單純覺得天氣不好,妨礙了她出門四處撒野。

安清雖說打小就不拘著雅利奇的性子, 但如今看她一刻鐘都待不住的樣子, 也是忍不住頭疼。

雅利奇和祝敦如今已經八歲了,祝敦是兩年前去上書房讀書時, 她也替雅利奇請了個先生,教她讀書識字,誰知這丫頭根本就是個坐不住的,讀書之事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。

但偏偏胤祺又是個女兒奴,以前管兒子學業時,那叫一個嚴厲,可輪到雅利奇了,他就怎麽也舍不得管教,安清無奈之餘,只能親自上場。

沒法子,她要不壓著些,以後真怕這丫頭以後成了個大字不識的文盲。

不過,安清也不是那種雞娃的家長,就簡單按照後世小學生的時間規劃來,一天五個課時,一個課時三刻鐘(45分鐘),上午三個課時,下午兩個,學五休二。

除了上課的時間,其餘時間她都可以自由安排。

這不,今個正好是休息日,雅利奇好幾日前就計劃好了,說是要去城郊馬場騎馬,誰知昨個白日裏天氣還大好,卻在晚上突然就飄起了雪來,就這樣整整下了一夜,到現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。

所以,這丫頭的騎馬計劃只能被迫取消。

“你就不能消停消停,這整日裏不是騎馬射箭,就是舞槍弄棒,你不累嗎?”安清道。

雅利奇搖了搖頭,回道:“這有什麽好累的啊。”

就像安清理解不了雅利奇一刻都閑不下來的性子,雅利奇對她也有許多頗為不理解的,就比如眼前。

“額娘,這雪景您年年都看,都一個樣,看來看去不膩嘛,到底有什麽好看的啊。”

安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沒好氣道:“那飯你還天天都吃呢,也沒見你少吃一頓。”

雅利奇小眉頭不由皺了下,覺得她額娘這話說的頗為沒道理了些,“那能一樣嘛,不吃飯會餓死的,但不看這雪景又不會死。”

安清:“……”

好吧,她承認這丫頭說的也有些道理。

但話又說回來,人在溫飽滿足的情況,有些精神追求不也是人之常情嘛。

她擺了擺手,故作高深道:“說了你也不懂。”

雅利奇撇了撇嘴,又來這一套,每次說不過自己,都用這種話來敷衍自己。

這有什麽不懂的啊,說到底,不就京城那些女子最喜歡做的附庸風雅之事嘛。

“額娘,你真是一點不像是草原兒女。”

安清‘嘿’了一聲,“臭丫頭,我不像草原兒女,你像啊!”

雅利奇揚了揚下巴,很是驕傲地回道:“我像啊,外爺、外奶奶,還有舅舅四姑姑他們,都說我像啊。”

安清瞥了她一眼,成吧,這丫頭身上那種自由不羈的性子,確實是挺像的。

“成了,你像,你最像好了吧,不想看雪就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,別擾了別人的雅興。”

雅利奇默默閉上了嘴,不是她想看雪,是這大雪天的,阿哥和哥哥們都不在,家裏就剩下額娘自己,她不留在這裏也沒處去啊。

於是,她只能雙手托腮在那百無聊賴地看著雪景,心裏想的卻是好無聊啊,要是能出去騎馬就好了。

安清餘光瞥見她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,默默嘆了口氣,剛想說看能不能陪她幹點什麽打發時間,就突然聽到下人進來稟報。

“福晉,小格格,若霭小少爺來了。”

安清不由一楞,外面下這麽大的雪,他一個小孩怎麽這會跑過來了啊。

“若霭弟弟來了啊,快讓他進來,正好沒人陪我玩呢。”雅利奇一見有人來陪她,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。

他們話音剛落,便瞧瞧瞧著張若霭走進了院子,他小小一個人兒,撐著一把傘,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裏,身旁還跟著兩個小廝。

“若霭見過福晉嬸嬸。”

張若霭雖只有五歲,但禮數向來周全的很,這不,他一進來便先向安清這個長輩行禮,然後才轉頭看向雅利奇。

“姐姐,我來找你了。”

雅利奇笑的很是開心,“若霭,咱們一會玩五子棋吧。”

張若霭乖巧地點了點頭,“好。”

安清見他肩上沾了些雪,應該是之前打傘沒遮住,忙上前替他拍了拍,“你這孩子,這麽大雪怎麽還出門啊。”

說罷,她不讚同地看向他身後的兩個小廝,“你們怎的也不知道攔一下,你們家大人知道嗎?”

小廝一臉無奈道:“回福晉,小少爺堅持要來找小格格,咱們攔了,但也攔不住啊。”

張若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:“嬸嬸,您別難為他們了,是我堅持要來的。”

另一個小廝也機靈,忙替自家小主子說話,“小少爺說了,小格格今個休息,但這大雪的天又不能出門,定是在府裏悶壞了,所以才非要趕著過來。”

說罷,他又補充了一句,“是管家親自把我們送過來,福晉放心,大人定是知道的。”

安清笑著點了點頭,這她倒是放心了,不過,這緣由她其實也猜到了幾分。

若霭這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,鮮少讓人操心,但也是可憐的孩子。

他是張廷玉年過四十之後才得的長子,但他娘親卻不是張夫人,張夫人在早年間便因病去世了,所以,張若霭的娘親只府中一妾室。

按理說,府中無主母,這妾室又生了個長子,那這妾室也算熬出頭了,但誰能想到,她在生子時傷了身子,在張若霭周歲時便撒手去了。

所以,這孩子一直是養在張廷玉身邊,由他親自撫養的。

可能是受父親影響,也可能是書香門家自帶的基因,張若霭小小年紀在讀書上就表現出了不錯的天賦,日後再加以培養,定會延續其祖父和父親的成就,光耀門楣啊。

至於他和雅利奇為何這般要好,還要從之前在皇莊遇到張廷玉那次說起,雅利奇當時說要去找弟弟玩,安清還只以為她是隨口一說,過幾日就要忘了呢,誰知她卻把這事記在了心裏,回到京城後便嚷嚷著要去見弟弟。

還說什麽要不就讓她再給她生個弟弟,總而言之那段日子就是一門心思要當姐姐。

但在生完祝敦和雅利奇後,她和胤祺便不打算再要孩子了,三個孩子對她來說真的夠了,再說了,生孩子本就傷身,她還想多活幾年呢。

胤祺更是特地找太醫要了男子可服用的溫和的避孕方子,兩人都是鐵了心不想再要孩子了,所以,自是沒法子滿足這小丫頭的要求。

於是,安清只能帶著她上了門,想著讓她過一過當姐姐的癮之後便好了,誰知她這次卻長性的不行,隔三差五就要去張府一趟。

安清沒時間,她就自己帶著下人過去,誰都攔不住,攔了就鬧著讓她給生弟弟,說實話,那會她是真被丫頭折騰的不輕,後來也就隨她去了。

再後來,張若霭長大些後,便成了她的跟屁蟲,對她百依百順的,可算是徹底滿足了這丫頭想當大姐大的心願。

安清摸了摸他的頭,道:“若霭乖,下次天氣不好就不要出門了,路上不安全,嬸嬸和姐姐都會擔心的。”

雅利奇也瞬間擺出了姐姐的譜來,“你在家裏好好讀書,等我有時間了,定會去找你玩。”

張若霭看了看雅利奇,又看了看安清,雖有些不太情願,但想著不想讓她們擔心,便點頭應了下來。

“若霭知曉了。”

安清上下檢查了一番,確定張若霭的鞋子和衣服都沒濕,這才放他們進去玩了。

兩人在隔間的軟榻上玩起了五子棋,這還是弘晊小時候安清特地讓內務府打造給他們玩的,後來祝敦和雅利奇大些了,也喜歡玩這個。

特別是雅利奇,尤其喜歡玩這個,張若霭每次過來都會陪她玩好久。

只是這丫頭有點特別不好,就是喜歡賴棋,這也是弘晊和祝敦不喜歡陪她玩這個的原因,畢竟,她走三步悔一步的做法,體驗感真的太差了。

這不,安清只是進來轉了一圈,便見這丫頭已經悔了兩次了,眼瞧著她又準備再悔一次,實在忍不住還是開了口。

“雅利奇,你是姐姐,同若霭玩還悔棋,你怎麽好意思的啊。”

雅利奇懸在半空的手突然僵住,一臉糾結的表情,很明顯又想悔棋,又礙於姐姐這個身份。

誰知下一秒,張若霭卻突然拿起了雅利奇的一個白子,遞到了她手裏,“沒事,姐姐,你拿回去吧。”

雅利奇立馬不糾結了,還不忘朝著她額娘挑了下眉,那嘚瑟的樣子無疑在說,這可不是我要悔棋的哦。

安清:“……”

得,一個願打一個願挨,倒是顯得她多餘了。

兩人這邊在屋內玩著五子棋,安清在外面賞著雪,不知不覺就到了用午膳的時辰。

幾人一起用了膳後,安清便讓嬤嬤帶著兩人去隔壁歇晌了。

待幾人醒來後,就在雅利奇剛想著下午要玩什麽時,小喜子突然帶著個小太監,急匆匆地跑了進來。

“福晉,宮裏傳來消息,太後病重。”

安清心中不由一淩,宮中這會讓人出來稟報,那定不是小風寒之類的病。

現下已經是康熙五十六年了,之前看太後身子骨還算硬朗,她心裏還存著一絲僥幸,可該來的還是要來了。

“若霭,嬸嬸要帶著你雅利奇姐姐去宮裏一趟,今個先讓人送你回府好不好?”

張若霭人雖不大,但卻是極懂事的,“好,嬸嬸,你們去吧,我無礙的。”

安清前腳剛安排人把張若霭先送回去,後腳便領著雅利奇也出了府,這會雪已經停了,但路上積雪還在,街道上還並未來得及清理。

馬車上,雅利奇不安地坐在那裏,她如今已不是什麽都不懂年紀,再加上她打小就經常在宮裏小住,對宮裏的規矩自也是曉得些的。

“額娘,烏庫媽媽得了什麽病?”

安清拍了拍的手,試圖安撫她的不安,“額娘也不曉得,得進宮了才知道。”

雅利奇抿了抿嘴,“那烏庫媽媽不會有事的,對吧?”

安清心裏雖然也有了不好的預感,但還是說道:“不會的,你們烏庫媽媽福大命大,定會沒事的。”

雅利奇這才稍稍松了口氣,但從她緊握的雙手能看出來,她的心裏定是不平靜。

當安清帶著雅利奇趕到寧壽宮的時候,祝敦已經守在了太後的床前,他在上書房讀書,離得近,收到消息後,來的自然也快些。

但當她往床上看去時,太後卻是閉著眼的,臉色蒼白的厲害,不知是昏睡著,還是已經不省人事了。

祝敦一看到他額娘來了,整個人頓時就有些繃不住了,哽咽著說道:“額娘,烏庫媽媽她生病了。”

好像是很重的病,他看到瑪嬤和太醫說話時,臉色似乎都不太好。

安清忙上前將他攬進懷裏,“別怕啊,額娘來了,放心,這些有我們呢。”

待安撫好祝敦,安清這才看向旁邊的烏蘭嬤嬤詢問情況,“皇瑪嬤她這是怎麽了?”

烏蘭嬤嬤神色焦急不已,“太後前些日子得了風寒,卻不重,太醫給開了幾服藥,吃的都快好了,但不知為何,這兩日突然嚴重了,今個午時突然就暈了過去。”

“太醫現下何處?”安清問。

既是午時暈倒的,那定是已經請過太醫的,但以太後目前的情況,太醫定是還在寧壽宮中。

烏蘭嬤嬤指了指側殿的位置,回道:“佟貴妃和宜妃娘娘正在隔壁,同齊太醫說話。”

安清輕點了點頭,沒有耽擱,把祝敦和雅利奇交給烏蘭嬤嬤看顧後,便直接去了偏殿。

“太後年歲已高,如今這癥狀來的太急,微臣也不敢用猛藥,怕太後承受不住。”

安清進來時便聽到齊院正這話,腳下不由一頓,但卻沒遲疑多久,還是走了進去。

偏殿內眾人聽到動靜,轉身看了過來。

安清先給佟貴妃和宜妃行了禮,這才問道:“皇瑪嬤現下如何了,何時能醒?”

齊院正拱手回道:“太後娘娘剛服了一劑藥,估摸著不到半個時辰便能醒來。”

安清點了點頭。

事情大概交代完,齊院正便去隔壁守著太後去了,偏殿只剩下她們三人。

安清看向佟貴妃和宜妃,問道:“皇瑪嬤她,還好嗎?”

佟貴妃和宜妃對視了一眼,兩人默默嘆了口氣。

宜妃回道:“齊太醫說了,情況不太好。”

讓他們要做好心理準備。

“皇阿瑪他們還沒通知嗎?”安清問。

還有胤祺,方才她一進就發現了,按理說不應該啊,她和雅利奇在宮外都趕過來了。

佟貴妃回道:“皇上一早便帶著幾個阿哥去京郊大營巡視了,本宮已經派了人快馬加鞭去通知,但怕是得耽擱些日子,這會外面可不好趕路。”

去京郊大營了,那怪不得。

果真如齊院正所說,太後大概在半個時辰後,終於醒了過來。

“皇額娘,您終於醒了,可有感覺哪裏不舒服?”佟貴妃坐在床前,關心道。

太後努力扯了下嘴角,擠出來一個虛弱的笑容,“讓你們擔心了,哀家無礙。”

說罷,她便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雅利奇和祝敦身上,見到兩人眼眶紅紅的,臉上立馬閃過一絲不讚同的神色。

“怎的把兩個孩子帶來了,我就是染了個小風寒,別嚇著他們。”

祝敦聞言,卻一把握住了太後的手,“烏庫媽媽,我和妹妹不害怕,您要好好喝藥,快些好起來。”

雅利奇也猛點頭,“烏庫媽媽,我以後肯定乖乖聽話,您也乖乖吃藥,好不好?”

太後笑了笑,虛弱地應了聲,“好,烏庫媽媽肯定好好吃藥,不讓我的乖乖們擔心。”

就在這時,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緊接著便見到康熙、胤祺和四阿哥父子三人急匆匆趕了過來,他們身後還跟著弘晊和弘暉。

“皇額娘,您感覺怎麽樣,有沒有哪裏不舒服,是兒子的不是,兒子來晚了。”康熙走到床邊握住太後的手,神色焦急不已。

祝敦和雅利奇也被安清帶到了旁邊,把原本那位置讓給了胤祺和四阿哥。

太後輕搖了搖頭,聲音有氣無力,“皇帝,國事要緊,不用擔心,哀家沒事。”

但眾人心裏都明白,這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。

安清看著病床上的太後,突然覺得她好像在這一瞬間就老了很多,似是有一股子精神氣洩了後,整個人瞬間沒有生氣。

太後身子本就虛弱,強撐著陪康熙聊了幾句,便又昏昏欲睡了過去。

當晚,安清他們一家人都沒有出宮,就住在寧壽宮的偏殿裏,太後這場病來得急,又病的重,他們不放心,得在這邊守著。

雖說都知道人老了,總會有這麽一天,但當這一天真的來了時,還是很難接受的了。

而關於如何面對死亡這門課程,很多人怕是一輩子都學不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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